祖国养生学向来认为“神”是一切生命活动的主宰和生命存亡的根本。因此,养生的首要任务就是通过“养神”来保养和提升人的内在生命力。
追溯历史可以发现,虚静养神这样一种中国养生文化的特点,首先肇端于先秦时期的老庄哲学。
庄子就提出了“恬淡寂寞,虚无无为”才是“天地之平,而道德之质也”的观点,从而得出了“纯粹而不杂,静一而不变,淡而无为,动而天行,此养生(神)之道也”(《庄子·刻意》)的结论。顺着老庄哲学所开启的这条思路,后代的养生家无不提倡“养静为摄生首务。”(清曹庭栋《养生随笔》)晋代著名养生家嵇康在《养生论》中集中探讨了虚静养神的要义:
“清虚静泰,少私寡欲,知名位之伤德,故忽而不营,非欲而强禁也。识厚味之害性,故弃而弗顾,非贪而后抑也。外物以累心不存,神气以醇白独著,旷然无忧患,寂然无思虑,又守之以一,养之以和,和理日济,同乎大顺。”
应该指出的是,中国养生理论所强调的清静养神,并非叫人心如死灰,什么也不想,而是认为顺时而动才是养静的根本。《养生随笔》卷二称:“静时固戒动,动而不妄动,亦静也。”所谓“不妄动”,实际上是指行止有常、饮食有节。可见静养之法最要紧的乃是心神安定,举手投足皆应安详平和,这也就是袁了凡《静坐要诀》所说的:“立则如斋,手足端严,切勿摇动;行则徐徐举足,步动心应;言则安和简然,勿使躁妄。一切运用,皆务端详闲泰,勿使有疾言遽色,虽不坐而时时细密、时时安定矣。”这就表明古代养生家已经认识到,只有动中寓静,才是真正的“静”。
考察中国养生文化中的“虚静养神”学说,不难发现这样一种现象:同一味诉诸体力消耗的运动养生方法不同,“虚静养神”理论更注意于人的意念守情、恬淡虚无,在尽可能排除内外干扰的前提下,最大限度地逼近生命活动的低耗高能状态,以便从根本上改变人体内部组织器官的不协调状况,达到却病延年和发挥人体内在潜能的目的。这种理论的作用机理,中国古代哲人早就有过这方面的深刻认识,《管子》中就曾经提出过“去欲则宣,宣则静矣”、“静则精,精则独立矣;独立则明,明则神矣;神者至贵也”的观点。《庄子·大宗师》说得更为透彻:“其嗜欲深者,其天机浅也。”
从文化史的观点来看,“虚静”不但是古人追求内在生命力自我提升的一种有效手段,而且也是传统哲学,特别是道、释和宋明理学观照外物、修身养性的主要方法。佛家也是在“禅性”状态中观照世界的。所谓“禅”,在梵语中正是沉思之意,而沉意与虚静则具有相近的内涵,其本质都是要求人们暂时切断感觉器官与外界的联系,排除一切外在干扰,中止大脑中的其他意念,使意识集中到一点,从而进入一种单纯、空明的状态。佛家认为只有如此,人们才可能理解整个人生、认识宇宙的终极真理。这也就是佛教经典的《大智度论》中所说的“实智慧从一心禅定生”、“得禅定则实智慧生”的含义所在。深受道、释影响的宋明理学家对“虚静”更是推崇备至。程颐“见人静坐,便叹其善学。”(《宋元学案·伊川学案下》)朱熹也向他的学生提倡“半日静坐,半日读书。”(同上卷一百十六)明代理学家对“虚静”的体会较前更为深刻。陈白沙提出“为学须从静坐中养出个端倪来,方有商量处”(《白沙集·与贺克恭黄门》)。